開幕式現場

2025年7月31日，“西北敘事——段正渠繪畫40年作品展”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開展。這一展覽為觀眾展示了段正渠在四十年的不同歷史階段中繪畫藝術的不同演進、不同藝術面相的呈現。

陜北鄉土是段正渠的創作母題，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段正渠就以陜北鄉土為主題，粗獷強烈的藝術風格在畫壇嶄露頭角，從90年代開始，段正渠與段建偉成為新鄉土主義繪畫的代表性畫家。

展覽現場

與其他注重寫實，強調民俗風情的鄉土畫家不同，段正渠的鄉土題材作品強調表現性，風格奇譎，意向豐富，令人印象深刻。本次展覽的第一個部分就呈現了他以陜北為題材創作的油畫作品，其中不乏   代表性作品。

段正渠出生在河南鄉村地區，從小就熟悉鄉村的生活，鄉土文化在他幼年就深深植入了他的記憶深處。在考入廣州美術學院之后，他如饑似渴地嘗試了大量的現代主義創作形式，但沒有尋找到明確的創作主題和藝術風格。畢業后他回到鄭州市群眾藝術館工作，一次他聽到陜北遼遠高亢的信天游后，循聲北上，第一次踏上陜北地界時，他立刻被腳下蒼茫厚重的黃土地，質樸敦厚的陜北農民形象所強烈震撼，他感覺這里的一切就是他內心中最真實的呼應。

吃飯，布面油畫，1991年

北方之一，布面油畫，1993年

最初段正渠以典型的學院學院寫實風格創作時，他很快發現，這些作品無法與自己對陜北風土所帶給自己的強烈感受所匹配，他開始簡化畫面，拋棄濃艷的色彩，借鑒喬治·魯奧（Georges Rouault）的藝術風格去描繪陜北的風土人物，這種強烈的新鄉土圖式使他的作品脫穎而出。魯奧的藝術是對宗教的神秘體驗，他使用類似涂抹墻面般的粗重的筆觸，厚涂的色層來展示對信仰的向往，段正渠則將魯奧的神性轉化為一種對陜北人與土地的信仰。 

暗夜的陜北

在進入2000年后，隨著人生閱歷的豐富，段正渠對陜北風土和藝術認知上有了更深遠的思考，在他接觸到更多的西方當代藝術后，他感覺自己的作品有很多不相適應時代之處，于是他再次進行革新，風俗味消散，白頭巾、窯洞、秧歌、腰鼓等陜北特征不斷抽離，人與風景輪廓凝練為幾何化，而內在視角和隱喻卻在不斷豐富。

展廳中有一組頗為“安靜”的作品，段正渠將畫面色調凝練為近于黑色，這種黑色彌散開，無限深遠，無限寬廣，籠罩著天地間的神秘和荒寂?；鸢?、手電筒、油燈、面孔、天際線所散發出一點微光在黑暗中點亮，神秘而溫潤。

夜行，布面油畫，2002年 

藝術家選取了日常平和的諸多瞬間，暗夜的陜北如同一個黑暗的舞臺，騎驢的婦人、捧著油潑面的中年漢子、打著手電筒的人、背著行囊小心行路的少年，這些人像老城的青磚一般堅硬，內里又沉靜溫厚，他們佇立于遠方黑郁的山嶺之上，夜光勾勒出他們拘謹的身體和羞赧的面龐，靜穆而詩意。

鍋盔，布面油畫，2011年

煙花，布面油畫，2008年

午夜，布面油畫，2009年

幾幅少年的作品尤為精彩，舉燈照驢的少年，放煙花的少年、梳著齊平劉海兒的少年，低頭看手機的少年，誠真而幽微，令人仿佛回到人之初眼的世界。

“化了妝的橫山人”之一，布面油畫，2009年 

《化了妝的橫山人》是一組表現民間戲曲的人物肖像，藝術家冷靜克制地描繪了八張妝造奇特，色彩明艷的面孔，像一場靜默的對視，藝術家從不讓自己的對象成為某種民俗獵奇的凝視之物。

激昂的陜北

大河，布面油畫，2005-2007年

與上述拘謹內向的陜北氣質相反的是另一組反映陜北人激昂豪邁的心理意象的作品。段正渠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陜北的民歌感受到陜北人的氣質，他在《陜北》一文中，描述他在窯洞中與陜北人喝酒唱酸曲的情景：“三兒先開腔了，三兒還未唱完，像大河決堤，嘩地一下，一個個全唱上了...越唱越激越，越唱情誼越真切...他們忽略了往常自身的木訥和羞澀...不媚于某人，卻醉在自己的訴說里。”

段正渠的畫就是他心中的陜北民歌，那是對生命活力的召喚，融在血脈里的情感，由此段正渠通過人物大幅度的動作、夸張的造型、超現實主義情景和大尺幅的畫幅來表現陜北人的生命意象。

金色黃河，布面油畫，2012年

“黃河”是段正渠反復繪畫的主題，這里有船工駕駛小木船在怒濤中博弈的《大河》，也有人魚歡躍場景的《金色黃河》，黃河如同翻滾的金色巖漿，一左一右兩個飛天般的人向浪濤中一躍而下，群魚如紅色花瓣一般從浪中騰躍而起，人與魚在半空交匯，凝成剎那的狂歡。

黃河傳說，布面油畫，2010年

黃河傳說之一，布面油畫，2005年

“魚”在段正渠的作品中占據很重要的比例，它代表一種生猛的野性力量，人與魚的互動也似乎象征著人與命運的搏擊。段正渠很多作品中的魚憨大如牤牛，需要數人才能勉強抱起?！饵S河傳說之一》描繪了一尾大魚在少年的摟抱中翻滾掙扎，紅色的魚鰭像噴濺的血液一般刺眼醒目。

轉型期作品

段正渠是一位在藝術創作中不斷思考，不斷打破固有模式的藝術家。2014年前后，段正渠對以往慣常的表現手法和題材內容失去興趣，開始嘗試不同的媒材，以激發新的創作熱情。

右衛，布面油畫，2022年

這一階段，段正渠嘗試將背景抽離掉明顯的地域指征，創作題材也不斷擴增，早年陜北的人物、稚童、動物、植物、城市、鄉村無所不包，人與物簡化到接近于符號，用色趨于豐富。同時他不再像以往那樣追求作品的完整性，畫面更為放松，他說：“我的作品不需要面面俱到，遇到精彩的、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就留下來?！?/p>

綏德，紙本水彩，2018年

魏塌，紙本水彩，2018年

段正渠仍然經常去陜北，卻換以一種更為平和的視角觀察人與物，他將眾多的形象并置在一個畫面中，似乎是對應某種當下生活的狀態，人們各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生活被拉成擁擠而疏離的平面。

“敦煌系列”現場

統萬城

無定河

段正渠所踏足的地理范圍也不斷擴展，他和友人學生深入到敦煌、嘉峪關、武威、蘭州等大西北地區，一路觀察和思考，西北的遼闊，奇險的景觀、風蝕的古城遺址，地上的古物給與了他無盡的遐想。段正渠尤其喜歡陰天，清冷模糊的天光中，往昔的記憶和思緒就會不斷涌上心頭，可見的事物和神話中的事物，很自然地疊加在畫面中。

新生兒，皮紙水彩，2017年

歡樂，布面油畫，2022年

新的周期，段正渠聚焦了很多孩子和青年的主題，天真與歡樂的情緒慢慢走入他的作品序列?！稓g樂》是一張描繪北京雪天學生們歡愉的場景，人物畫的非常放松，藝術家本來要把右面人的黑褲畫深一層，但是幾筆就出現了布料沙沙的感覺，就停在那里。這與他以往的作品強烈的表現方式完全不同。

涼州，紙本水彩，2016年

張掖，紙本綜合材料，2015年

云氣，紙本綜合材料，2016年

古滎漢霸二王城，紙本水彩、木炭，2013年

西北之北，紙本綜合材料，2016年

近年來，段正渠的紙本作品吸引了大量觀眾的目光，最開始，段正渠只是將紙本作為油畫作品的草圖，但漸漸地，紙本作品成為了他的一個重要創作方向。

紙本的輕靈提供了段正渠更加易于表現的空間，和油畫的厚重相反，紙本作品用色寡淡，筆法隨性，炭筆粗糲的筆觸與清淡的水色相互疊映，素樸散漫中透出悠遠的意象

大地上幾道殘雪的車轍、古城上空浮現的人像，雪霧中躊躇的行人...凡此種種尋常物事，經藝術家的點染，便生出別樣生機與遐思。不見滯澀，唯有舒展，此刻時光與景物相融，引著觀者沉入記憶與想象的深處。

展覽將延續到10月15日。（作者：劉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