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安妮卡·易肖像在展覽現場 圖片由UCCA提供

文_張思琪

北京初春，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大展廳內正在孕育著一場獨特的藝術實驗。韓裔美國藝術家安妮卡·易的中國首次個展"另一種進化"于3月22日揭幕，展覽將持續至6月15日。走入展廳，觀眾仿佛置身于一個未來實驗室：閃爍的LED燈光下，充滿生命活力的細菌培養皿與金屬裝置相互映照，若隱若現的氣味在空間中流動，構建出一個跨越科技與生命邊界的沉浸式體驗。

作為當代藝術界最具實驗性的藝術家之一，安妮卡·易以其大膽創新的跨界實踐聞名。1971年出生于首爾的她，現居紐約，其藝術生涯充滿傳奇色彩。雖然沒有接受正統的藝術教育，但她獨特的藝術視角和勇于嘗試的精神使她在國際藝術舞臺上嶄露頭角。2016年獲得雨果·博斯獎后，她的事業更是達到新的高峰，其作品已在泰特現代美術館、古根海姆美術館等世界頂級藝術機構展出。

本次UCCA展覽匯集了藝術家近40件作品，包括為此次展覽特別創作的重要新作。展覽由UCCA策展顧問彼得·逸利與三星美術館策展人李珍芽聯合策劃，試圖全面呈現安妮卡·易對生命、技術與藝術交匯的深入思考。

展廳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生物群落》系列(2023-2024)。這組作品將活體細菌培養與尖端LED照明系統相結合，創造出一個微觀生命的光影劇場。在溫控裝置的調節下，細菌群落緩慢生長、繁衍，形成令人著迷的有機圖案。這些作品不僅展現了生命的神秘之美，更暗示了人類與微生物之間復雜的共生關系。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圖片由UCCA提供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為UCCA特別委任創作的《氣味景觀》(2025)則是對傳統展覽形式的一次顛覆。藝術家與麻省理工學院的生物工程師合作，利用合成生物技術創造出一系列獨特的氣味分子。這些氣味或清新怡人，或濃郁復雜，在展廳中隨著溫度變化而流動，挑戰著觀眾習以為常的視覺體驗。正如藝術家所說:"氣味是最直接的感知方式，它能繞過理性思維，直達情感記憶。"

《另一個你》(2024)是展覽中最具未來主義色彩的作品。這件融合了人工智能與生物傳感技術的裝置，能夠捕捉觀眾的生理數據，并將其轉化為視覺和嗅覺信號。當觀眾走近作品時，會觸發一系列微妙的變化:燈光閃爍、氣味釋放、聲音變化，仿佛與某個未知的生命體展開對話。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在展廳的深處，《給GG的出租車先生》(2012/2025)的新版本格外引人注目。這件作品最初創作于2012年，是藝術家早期探索氣味與記憶關系的代表作。此次在UCCA的呈現中，藝術家對作品進行了重要更新：原有的天婦羅炸花裝置被置于特制的恒溫玻璃容器中，通過精確控制的環境系統，使有機材料在展期內產生微妙的變化。這種對易逝材料的運用，體現了藝術家對生命脆弱性的持續關注。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海藻莢體"系列(2019-2023)則展現了藝術家對生物技術的深入研究。這組作品源于她在MIT實驗室的研究項目，將海藻DNA與人工合成材料結合，創造出介于有機與無機之間的混合體。在展廳的LED光線下這些半透明的構造體呈現出迷人的生物形態，仿佛來自深海的未知生命。正如著名藝術評論家卡羅琳·瓊斯所言："安妮卡·易的作品挑戰了我們對生命形式的固有認知，在后人類時代提出了關于物種邊界的深刻問題。"

展覽的另一個亮點是"放射蟲"系列(2023-2024)。這組裝置作品靈感來自微觀世界中的單細胞生物，通過3D打印技術將其放大數千倍。藝術家在表面涂覆了特殊的生物感應材料，能夠對環境溫度和濕度產生反應。當觀眾靠近時，作品表面會產生細微的色彩變化，營造出一種生命互動的奇妙效果。

策展人彼得·逸利指出："安妮卡·易的創作打破了藝術、科技與生物學的傳統界限。她的作品不僅是視覺上的創新，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感知方式。在她創造的空間中，觀眾不再是被動的觀看者，而是成為復雜生態系統中的積極參與者。"

展覽現場的空間設計本身就是一件宏大的裝置作品。策展團隊將展廳改造成類似太空站或生物實驗室的環境，白色的隔離簾將空間分割成多個區域，既暗示了科技時代的隔離狀態，又強調了不同生命形式之間的互聯性。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展覽采用了創新的空氣循環系統，使藝術家創造的各種氣味能夠在空間中形成獨特的"嗅覺景觀"。

《OMNES》期刊的索伊·金在其研究論文中寫道：“安妮卡·易的作品體現了一種后殖民女性主義的視角，通過感官體驗的重構，質疑了西方中心主義的知識體系。”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當夜幕降臨，UCCA的展廳在暗藍色的LED燈光中閃爍。安妮卡·易的作品仍在"呼吸"——細菌群落緩慢生長，氣味分子在空氣中游走，生物傳感器對每一位離場觀眾的體溫做出最后的回應。這些介于生命與非生命之間的存在，像一個個沉默的預言，訴說著一個正在到來的未來。

在接受采訪時，安妮卡·易說：“當我在實驗室看著這些微生物時，常常想到人類也不過是宇宙中的一個實驗。我們既是觀察者，也是被觀察者；既是創造者，也是被創造者。”在"另一種進化"的展廳中，藝術不再是掛在墻上的靜物，而是一場正在發生的生命儀式。當觀眾與作品相遇，某種神秘的化學反應在此刻發生：我們的感官被喚醒，思維的邊界被打破，對生命的理解被重新定義。這種蛻變，正如展覽中那些不斷演化的有機體，悄然改變著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

多年之后當我們回望2025年的這場展覽，會發現它不僅是一次藝術實驗，更是一次關于人類未來的預演。在科技與生命的交界處，安妮卡·易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得以一窺未來世界的輪廓——在那里，藝術、科技與生命已經融為一體，進化的故事仍在繼續，而人類，只是這個宏大敘事中的一個注腳。（本文圖片除注明來源外，均由作者拍攝）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 

“安妮卡·易：另一種進化”展覽現場